无话

  我该用什么去形容，去描绘，去诉说？在这个樱花二度开放的时节，我再次感受到文字的无力。矛盾，不是心绪，是现象，南实这个无数次经由我的口说出来，念出来，喊出来的词，如今，已将到一个做小结的阶段了。两年，喜怒哀乐，两年的时光，无不围绕这四字，无不围绕那一个词，现在我得仓促而缓慢，清晰而茫然地记下一些东西。一些东西，他们圈住我的脑袋，笔下出来的只有两个字，无话。

  但我想起来许多零散的画面，过往的生活，如少了页码的小说，只许我记得那朦胧的一点，正如我与她的初遇，一个阴沉的浮着雨滴的早晨，在经过了一个大大的占了车窗一半的广告牌，南实给我的第一种色彩，是暴风雨下深不可测的海。

2020年的九月，太阳直射点横冲直撞，一路南下。九月，它象征着万物衰败，所以古时有了秋后问斩，但那是我的开始，是很多人的开始。九月的南实站在自然的衰败和生命的鲜活的交织点上。

2021年春季，宿舍楼前的桃花，梅花被风吹开。那一年春天，我第一次见樱花的开放。樱花节，运动会接踵而至，喧闹，它们所留给我的印象。夏天的味道漫在空气里，溢进鼻子里，在血液中来个长跑后，又悄然退去。樱花花期近半月，美时，是炽热的光环绕，犹如殿宇里万众瞩目的正接受加冕的公主，最美时是突来的一场大雨，吹散了花瓣，铺了满地的点粉，浮在水坑里，零落柔弱。古人的伤春大抵是这么来的。阳光给了她生命，风雨给了她灵魂。自那场雨后，樱花的生命就到了尾声，绿叶抢夺花的位置，接续她鲜活的生命。春日迎来花开，又目睹花落之后，便全然是碧绿的不然尘埃的叶，然后肃秋，于是枯败黯淡，一个轮回，周而复始。

如今，我又站在第二个轮回的起点，三月也到了头，樱花花期将过，再有不到三个月，她又将送离4000多人，4000多人的被称为青春的年华，被埋藏在树底，好的不好的都被圈在这里。离去的人开始了感怀，跳出这个栅栏，就开始怀念栅栏里的日子。樱花，或者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被重新审视，贴上美好的标签。而我们接住他们奔流的感情，以当局者的身份望见它们的缺陷，然后等待。等待看够了三年樱花开放，也接连跳出这个栅栏，为它们贴上美好的标签。

而当局者迷，我和许多人一样，都曾漫步在樱花大道上，消磨时光，都曾在每一个冬日，眷恋温床，或者发呆，或者用离奇幻想塞满脑子。在夏天渴望一场暴雨，冬日期待一回大雪。但也不尽然，比方说，在某一个刚醒的早晨，一个昏黄的傍晚，有风来。

曾收到朋友的信件，说教室里那么多人，偏偏就坐在了你旁边。我为这句话感动许久，觉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捉摸不透的缘，而当我写下这些字句，她仍坐在我的右手边。我和她说过许多事，放声大笑，亦或是躲过老师偷传纸条。我们抱怨学校，抱怨它的食堂饭菜，抱怨它的寝室条框，却又在无数个踏出寝室门的时候，望见一轮黎明的月亮。我们经历过许多老师，私底下模仿他们的腔调，而稍有才者，则动笔为他们描摹画像。我有时不解，老师这个职业，在如今无非是将身体禁锢在一小方天地，然后用一个又一个三年遥望学生的背影，还得无可奈何地接受延长退休年龄的国家政策。但是当英语老师提起她之前的学生每逢教师节便送上一个红包，发来一段视频，问候，怀念，或者是在街上的偶遇，发现原来的学生手中也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，时光和坚守的秘密都藏在这里。

无话的原因也在这里。柳永曾吟叹“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”。无语凝噎，正是如此。有许多情感涌上心头，口中的话却是支离破碎，笔下的字却是毫无章法，但当我写下这些模糊的文字，忆起一些朦胧的画面时，所有的又都不言而喻。

南实不需要虚情假意的赞美，王小波讨厌那些一味推崇别人的话，我也讨厌，南实也会讨厌。如人饮水，冷暖自知，南实的冷暖也自有人知，自有人批判，自有人坚持。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，人们所深爱的恰是那些不完美中的完美，人们所深藏的，也恰是那些欲言又止和纸短情长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高2020级43班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李怡

撰文：李怡

图片：陈松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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